《星星》诗刊“大学生诗歌夏令营”专栏 如妍我们的话题就像报纸上的新闻,内容相同,推理向逆 如妍年生,浙江杭州人。现就读于复旦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系汉语言专业。复旦诗社第41任社长。四世同堂耕种那片无尽的郊野时, 我没能警觉到自己正在生出白发。 祖父用愚笨的剪子挫去新生的柔嫩, 我也同他一样,容不下指甲的侧枝。 浇灌。然后倒数五秒,就能目睹水渗完。 沟渠向天喂水,也是虔诚坚忍的一种。 浸泡着的谷物,在我的梦里夜夜转黄, 米香穿过针眼,拍打着妻子红润的额头。 灰乌鸦衔着偷来的发卡,在相纸上 缩成一个休止符。妻子已经累得快走不动, 新缝的小棉衣趴在她的膝上。季风没有带来雨, 我的情欲也终于结痂。桑榆难以防备种种。 大儿子像一截粗老的树根,与日历相对。 他画我:一只通体蓝色的麻袋,粗陋不堪, 但是我不恨满手茧子和浑浊的赤眼。 我的妻子正腆着肚子,走向无知的水井, 那时候——流云相合,众星俯身。 老奶奶发动机当我们穿行在湖底隧道时, 我周身温润,对你所说的事情 也毫不挂心。但你一个劲地道歉, 疲软如一些浮游生物。 发动机他老了,每次咬合 都像你的奶奶在炒菜。 傲慢如我们,是不会去探索 自己在食物链中的位置的。 你驾着老发动机上拉索大桥, 好像是忘了如何适时地切换档位, 草莽地领我,驶向锋利的深秋。 .06.08 半恋岛 故作镇定地开门,是白色的巨大床板和两只褐色藤椅。 放下行李,他拉开了窗帘。一列衰老的火车, 像一只攥紧的老胳膊,吃力地伸开去。 霾气四伏的视线里,只剩一条江在游泳。 别过身来,对着大包袋子边上的女人仍是满眼羞涩, 倒是她,叠着手头的衣服,问起窗户。 “像以前村边的大河,可人们只是叫它苕‘溪’。” 还有养鸭场,烧茅草,蓝色氧气瓶和甘蔗地,他私自补充。 他歪在窗台点起一支烟,像半夜的红绿灯冷静地明灭。 就是在大溪,他头一回触碰到新鲜的女人, 一阵慌乱的划水。后来每每用舌尖舔去奶油, 他都会记起大溪昏沉的水下,每一次奶色的柔软。 再后来的日子,大溪越来越浅,中间显出岛来。 他沿着大坝一直走,大小石头岛越来越多。他丧气地用半根烟 点燃坝缝里郁郁葱葱的茅草。要烧,烧光岛上的黄黄绿绿, “溪没了水就该被诅咒”,他走下来时,发现最后一级台阶松了。 仰面躺在遥远的床上。天花板有五个霉点,女人搂着他的臂, 熟睡的红色指甲少许嵌入皮肉,辣辣的像茅草的复仇。 梦醒间有一对疲倦的胸脯,失了挺拔的线条,像一双 对峙的坟冢。落叶咿咿呀呀,就是落不上这里。 晚风裹挟丰盈的水汽盘旋,寒冷郁结在领口望而却步。 他带女人在同一家馆子坐下,点了几个与昨晚几乎一样的菜。 女人和点单小伙相互买通,篡改了一桌的习惯。 茭白片在碗口流下一滴浓稠的猪油。这些泡在水里的东西, 为砂石左右,光洁发亮得另人颤抖——应是一种多汁的尤物。 “我好像喜欢它们了。”他不喜欢茭白,但水中的白嫩是例外。 “谁?”女人撂下筷子。他看见她的口红已经吃去了一半。 “没谁。”他知道村里又有一块石头浮上了水面。 该在哪儿的就会在那,只有我们才会无聊地捞起茭白炒来吃。 故里是一条高唱着再见的大溪。所有其他的字汇都会搁浅 在半半大小石岛。水滴失序排列,正好让你忘了它们。 夜里又见到了那对胸,应该是母亲的乳房吧。微微的隆起, 里面烂了好几条命。妈妈别走,再奶一口儿子啊,儿子…… 早早地醒来,迎接他的是潮汐一般的烟瘾和一次久违的遗精。 .11.25 夏夜晚风(一) 六七点的澡堂,在一片咸湿的蒸腾中自净。 那些准时到访的姑娘们, 小心地注视着彼此粗劣的身体。 一种对目光的恐惧也造就了身上 道道粉色的指甲痕。然后 像从未经历梅雨的祖父,拱起身子, 驼上一颗精致的脑袋,走入夏夜晚风。 奶白色的空气顺次向路人敬礼, 它们说着——“年讨厌脂肪。” 一个细心的归人发现雨季正式来临。 群风之上,云团正在突起, 丰满了晶体态的水汽。 你说,再过一刻钟,它们就将 打湿你温顺的丝质前襟。 (二) 两日无雨,植物收敛成鲜嫩干爽的模样。 气温今年三十多摄氏度了, 随着年岁渐长,它也终将不惑。 夏天它最擅长用粗质的手掌 砥过每一片年轻气盛的叶子。 草地上的人们正在成群做着一个 有关浆果的梦:多汁,坚不可摧。 飞机总共过去了十九架,外边, 有老人正被这巨响吓到噎食。 穹顶之内的云絮很快地滑动下去, 人们举着镜头,双双等待着一个 流云尖塔圣迹般野合的瞬间。 趁着风还醒着,小孩子们 又转了几圈大风车。仅存两叶的风车, 终究还是在鼓鼓的风里停下了。 .07.06 利比·费尔南代斯 ——致Z 我第一次见利比时,是在一辆破败的公车上, 天气热得慌,该死的空调又失了灵, 我湿淋淋地上车。车上有个紫色头发的老女人, 鞋头掉了漆的搭扣皮鞋上是一双缝补过的肉色丝袜, 她大嚼着槟榔,旁边正坐着我的利比—— 利比·费尔南代斯。 后来我一度回想,我多么希望我们相逢于 一条渡船上。有凉丝丝的海风, 利比是伫立在泥泞海水的闪光之中。 你知道大海无可比拟,简单极了, 我们就可以在海上或平安无事,或睡去, 以至死亡。 利比有些近视,如若你在马路上遇见她, 她准得靠很近了才能认出你来。她会说: 你好你好,你身体好吗? 无关饭食,不谈天气,我顶喜欢她这点。 即使后来她成为了我的恋人,我们也压根不谈将来, 我们的话题就像报纸上的新闻,内容相同,推理向逆。 利比喜欢在雪天穿她那件有几个小洞的狐皮大衣, 并能时时注意把蛀虫洞藏在手臂内侧。 我总是要敬佩地看着我的女人,利比, 可以把破败的狐裘撑得如此庄重。你们不明白, 她的美就是这样破破烂烂,瑟瑟发抖。 她,利比·费尔南代斯,本该如此。 利比坚持只喝蒸馏水,即使我有足够多的伏特加。 她从不在事后看我一眼。看,是一种好奇的行为, 只要一看,就说明你低头了。 光着身子热腾腾地并坐在床上,我们就一个劲儿地发呆, 就像在牙医候诊室带着小儿子,在飞机场等着 在第三国国境线上过境——就像那样。 几年前,当我在为自己扣上最上面那枚衬衫扣子时, 我突然发现我老了,利比也看到了这一点。她说:你累了。 然而,我和诸位一样,从没想到她老得更彻底、更隐秘。 利比说我爱的是爱情,并且说她早就知道了。 如果这些年我有过一丝英雄气概,那就是她。 利比·费尔南代斯,让人真恨不得能把她一口吞掉, 她叫我做了一场好梦,又亲手教我如何杀死它。 衷心感谢今日所有出席利比葬礼的朋友们,虽然 我们无法送走利比,利比·费尔南代斯。 .01.26 (责编:李秋水/朱光明) 在通向牛逼的道路上一路狂奔 您正在阅读的是 《星星》诗刊“大学生诗歌夏令营”专栏 本栏目推送年参加《星星》诗刊“大学生诗歌夏令营”的诗人作品。诗人打架的现场,就是我们的前沿阵地!请不要怀疑我们的真实性,您阅读,您快乐,请您和我们一起尝试赞美这残缺的世界。 尝试赞美这残缺的世界 出品 只为喜欢的诗赞赏! 赞赏 人赞赏 白癜风治疗有效的方法白殿风症状欢迎转载,转载请注明原文网址:http://www.zhejiangzx.com/zjly/4475.html |